第171章 真真假假
第二天，天刚放亮。
王琅便率领一众心腹来到了平阳重甲军的营寨。
随行的人马并不多，因为王琅来此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看望左庶长王龁的。
虽然王琅在看到那块玉佩时便已经下定决心参与嫪毐的行动，但面对着营寨内守护着嬴政的那两万平阳重甲军，王琅总归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才行！
“王琅？他来这里干什么？”
“尚公子，王琅是当初五大夫王陵的后辈。自从当年大军兵败邯郸城下，王陵因为兵败而被昭襄先王免去职位后，很快便在咸阳因病去世。
由于王龁当年与王陵同样在邯郸城下损兵折将，王龁在听闻王陵身死后，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便把他的子辈王琅一直带在身边。我随王龁从上党来到武遂的这段时间，王琅一有空闲便来营寨向王龁问安！”
当嬴政从传令兵的口中得知王琅来营寨想要拜见王龁后，很快便召来蒙恬与李斯两人前来大帐之中议事。
蒙恬担心嬴政对王琅没有太大的印象，便同嬴政解释起王琅的来历。
“蒙将军，你是说驻扎在武遂的大军并没有全部呆在一个营寨之内？”
听到蒙恬的解释，李斯微微皱了下眉头，诧异地看向蒙恬。
蒙恬见此，双手抱拳向着李斯行了一礼后，便解释道
“武遂大营之中驻扎的一直都是王琅所部，我与麾下的平阳重甲军都是最近才到的。因为两支军队互不统属，所以当初才会分开驻扎的！”
听到蒙恬把话说完，嬴政与李斯齐齐皱起了眉头。
“如果按蒙将军所言，那王琅与王龁之间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如今王龁已经畏罪自尽，那王琅现在来此，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说完这些，李斯双眼凝重地看着蒙恬，忽然问道
“蒙将军，不知如今的平阳重甲军可有战力？”
随着李斯的话音刚落，蒙恬只感觉六道犹如实质般的视线全都留在了他的身上。
蒙恬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营帐，眉毛紧紧竖起，微微思索了片刻后，沉声说道
“尚公子，平阳重甲军毕竟是王龁一手打造出来的。并且平阳重甲军自成立之日，就一直为王龁所统领。如今王龁畏罪自尽的消息已经被大军知晓，这个消息对于平阳重甲军的士气打击，不可谓不大。”
说完这些后，蒙恬微微抬起头颅，看了下嬴政的脸色后，便继续沉声说道
“虽然末将已经把这个消息的影响尽量降低，但时日毕竟太短。平阳重甲军现在具体还有多少战力，末将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蒙恬的话音刚落，便深深地低下了头颅，以免看到嬴政那失望的目光。
嬴政与李斯两人看到蒙恬的动作之后，眉头顿时皱的更加深了起来。
嬴政因为在咸阳城所受到的压力，这次也不得不离开咸阳散散心。
本以为先王留给他的托孤大臣王龁，能帮他缓解一下来自与吕不韦的压力，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背叛。
一想到这些，嬴政的内心只感觉一片冰冷。
他的父亲庄襄先王曾经留给他的四个大臣，麃公因为斩首三万而被吕不韦剥夺爵位，王龁又因为这次反叛而畏罪自尽，吕不韦如今更是在咸阳城中只手遮天，一直压迫着嬴政。就连他的亲生母亲赵太后，都因为参与进谋杀公子成蟜而被嬴政所厌恶。
如今，正在能帮助他的也只剩下一个蒙骜了！
所幸蒙骜没有愧对庄襄先王，而嬴政也是因为在这里遇到了蒙恬，才转危为安，不然后果难料！
嬴政也知道蒙恬如今只是一个千长，短短一日时间，蒙恬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威望能让所有的平阳重甲军全部归心。再加上平阳重甲军的主将王龁刚死，想要平阳重甲军立刻便发挥出全部实力，根本就不现实。
因此，看着面前带着愧色的蒙恬，也只能轻声安慰道
“这些不怪蒙将军，只能怪王龁！他身为我大秦军中的宿老，一生不仅侍奉三代君王，曾经更是先王钦点的将军。如今既然胆敢反叛，畏罪自尽也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说完后，嬴政微微转头便看向身旁的李斯，轻声问道
“不知道李先生可有猜到王琅来此的目的？”
听到嬴政的发问，李斯沉吟了片刻后，缓声说道
“尚公子，王琅现在来到这里，无外乎两种可能。一个是兴师问罪，王琅显然也是已经得知了王龁身死的消息，此时来到这里，无外乎就是想要质问尚公子，为何杀死王龁。但他今日带来的兵马并不多，而王龁现在也已经身死，那么质问也就没了意义，毕竟尚公子的身份在这里，只要挑明了身份，把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想来他也会理解的！”
“哦？质问？那李先生，另外的一种可能呢？”
听到李斯的回话，嬴政微微沉吟了片刻后，便向着李斯看去。
李斯见此，便继续说了起来
“另外的一种可能，则是来此拜见尚公子的！毕竟尚公子来到军营的消息对于有心人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王琅身为驻扎在武遂的秦军将领，在得知尚公子来到此地后，肯定是要与尚公子见上一面的。之前有着王龁在，王琅可能没那个想法，但现在王龁已经身死，那王琅身为武遂的将领，肯定要来此一探究竟的！”
说完之后，李斯便总结道
“尚公子，不管王琅此次来究竟有何目的，终究是要见一面的。如果不见，那不就证明我们心虚吗？”
听完李斯的解释后，嬴政便紧紧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嬴政对于李斯还是不放心，毕竟李斯是吕不韦提拔的人。
前段时间虽然在新郑城中遇到了那个让嬴政一直想要见到的韩非，但在新郑城中嬴政也知道有人想要杀他。
毕竟盖聂在帮助嬴政平安离开新郑城后，曾短暂地返回新郑城一段时间。回来后，盖聂也说了他的所见所闻。
让嬴政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紧紧跟在他身后走进新郑城的，想要杀死他的竟然会是罗网中的天字级别杀手，黑白玄翦。
嬴政在咸阳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罗网早就投靠了吕不韦。而这次黑白玄翦在新郑城中大杀四方，这不得不让嬴政为之忌惮！
到底是罗网自作主张还是说这是吕不韦下的命令？
如果这一切都是吕不韦所安排的，那他肯定还会有后手的。
一想到吕不韦，嬴政便又想到了刚刚畏罪自尽的王龁。
王龁会是吕不韦的后手吗？
可惜王龁死的太快了，从他那里根本就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念及这些，嬴政便向着蒙恬看去。
李斯的立场现在并不能确定，但蒙恬却是已经证明了他的忠心。
在这座营帐之中，有着蒙恬与盖聂的保护，不管王琅到底有何目的，终究不会太过肆无忌惮。
“那就见一下王琅吧！不管如何，他终究是我大秦的将军，为我大秦守土有功！”
听到嬴政的命令后，蒙恬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营帐，命亲卫带着王琅来此。
等待的时间最是煎熬，随着传令兵的离去，营帐内的气氛便越发的凝重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是过了很久。
随着账外的一声大喝，直接便打断了账内四人的所有思绪
“末将王琅，求见左庶长大人！”
刚刚走到营帐门口的王琅见账内并没有回应，便继续大声喊道
“末将王琅，求见左庶长大人！”
但这一次，并没有让王琅等待太久。随着王琅的话音落下，账内便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王将军，请进！”
王琅听出这个声音并不是王龁的，一边若有所思，一边便直接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等到王琅走进营帐内，正准备行礼时，却是发现账内主座上此时正坐着一个气质不凡的贵公子。见此，王琅便诧异道
“汝是何人？左庶长大人呢？”
蒙恬见王琅走进营帐后，便缓缓退步到营帐的门帘处。一手按在剑柄之上，一边冷冷地注视着王琅。
李斯见到蒙恬已经封住王琅的退路后，便站起身来，对着王琅行了一礼，缓声说道
“王将军有礼了，在下是此次出使韩国的使节，李斯！”
王琅看了一眼李斯，微微行了一礼
“末将见过使节大人！”
李斯见王琅的视线不停瞟向一旁的嬴政，便开口介绍道
“这位是我秦国的大王，此次为了亲眼见证一下秦韩两国之间的邦交，便与李某一起出使韩国。”
听到李斯的话语，王琅将信将疑道
“大王？大王不是在咸阳吗？”
说完，王琅便一脸急色地对着李斯说道
“李大人，左庶长大人现在何处？我这次是有紧急军情想要求见左庶长大人的！”
看着一脸焦急的王琅，李斯一时之间也不确定王琅到底是装的还是确有其事。
微微与嬴政眼神相交一下后，李斯便继续说道
“王龁昨日想要在营帐之中刺杀大王，现已畏罪自杀，尸体就在另一个营帐之中。”
“什么？左庶长大人死了？”
听到李斯的说完，王琅顿时大吃一惊，直接便愣住了。
待反应过来后，便厉声喝道
“不可能，左庶长大人怎么可能死呢？我不信！我要见左庶长大人！”
“大王印信在此！王将军，还不拜见大王？”
李斯看着一脸惊慌无措的王琅，微微向着嬴政示意了一下后，便大声喝道。
随着大喝声，李斯小心地从嬴政手中接过印信，慢慢地向着王琅走去。
被李斯的大喝声吼醒的王琅，见到李斯手中的那个小小的印信时，瞳孔瞬间便放大了起来。
“末将拜见大王！”
“王将军请起！”
“大王，左庶长大人莫非......莫非真的.......”
“王将军，王龁的尸首就在旁边的营帐之中，将军一观便知！”
看着表情愕然，不似作假的王琅，李斯为了让王琅相信王龁真的已经死去，与嬴政的眼神对视了一下后，便轻声说道。
“末将...末将想要确认一下！”
看了一眼虚弱到站不起身的王琅，李斯向着蒙恬示意了一下，让蒙恬搀扶起王琅后，一行三人便向着存放王龁尸首的那个营帐走去。
不大一会儿，呆立在大帐之中的嬴政与盖聂两人便听到了一声声凄厉无比的哭喊声，久久不熄。
随着王琅的哭喊声，得知王琅来到营寨的平阳军校尉与千长也是慢慢地向着大帐靠了过来。
等众人到了存放王龁尸首的那座营帐后，只见王琅此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众人见此，也是纷纷跪倒在地。
不大一会儿，整个营帐附近便传出了一阵阵哭泣声。
经过了昨夜一整夜的缓冲，这些一直被王龁所统领的平阳军校尉与千长，终于接受了王龁已经身死的消息。在听到王琅的嚎哭后，内心的痛苦终于忍不住了！
嬴政听着外面连成一片的哭声，内心之中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丝后悔。
微微转头看向身旁的盖聂，轻声呢喃道
“孤做错了吗？”
但呆在他身旁的盖聂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并没有回答嬴政的这个问题。
但只过了一瞬，嬴政眼中的迷茫便消失不见，有的只是那犹如深潭般的瞳孔。
嬴政知道这是一个收获全军身心的机会，也没有顾得上盖聂，便亦然决然地向着账外走去。
微微掀开帐帘，只见账外的所有士卒此时都已跪倒在地，正对着王龁尸首的方向，默默垂泪。
嬴政看了一眼，便慢慢地向着存放王龁尸首的那座营帐走去。
喉咙沙哑的王琅趁着痛哭的时间仔细检查完这确实是王龁的尸首后，余光更是看到嬴政已经走出了营帐。见平阳重甲军中的高层基本上都在周围，便直接站起身来，双眼冒火地盯着嬴政的面孔，大声喝道
“平阳军的众将士，我刚刚得到密令，大王此时正在咸阳城跟随着相国大人学习治国的本领，根本就没有离开咸阳，更不可能来到武遂的。”
说完，趁着周围所有人都愣住的时刻，伸手指着刚刚走到这里的嬴政，厉声喝道
“眼前之人绝对不可能是大王，肯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假冒的，大家千万不要被他蒙骗！”
见周围的人仍在迟疑，王琅便从怀中取出一份密令，大声喝道
“这是今日咸阳城快马传来的密令，上面不仅有大王的印信，更有太后与相国大人的印信。大王此时正在王宫之中，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武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