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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夜色中的杀机(二)

第187章 夜色中的杀机(二)

马蹄声越来越近,虽然夜晚的环境一片黑暗,视线并不好,但久经沙场的蒙恬依旧能从那隆隆的马蹄声中判断出前方骑兵的大概数量。

蒙恬一边喝令大军停止前进,一边让甲士们小心戒备着。

虽然王琅之前在离队时曾说过,他先去前方接管前来接应的兵马,但到来的这些骑兵到底是友是敌,蒙恬根本就不清楚。

虽然大股敌人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但蒙恬不会拿嬴政冒险的。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股肃杀的气息瞬间便笼罩在了士气并不稳当的重甲军身上。

当影影绰绰的骑士们出现在蒙恬的视野时,蒙恬统领的重甲士前锋虽然首当其冲,但他们毕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精锐,不仅没有发生骚乱,反而把手中的兵器与盾牌握的更加用力了。

至于行走在队列中间的那些军心士气几乎全部丧失掉的其余重甲士,在听到马蹄声传来的一瞬间,便发生了些许骚乱。在心气已失的情况下,整齐的队列在个别士卒的带动下,转瞬间便乱了起来。

虽然他们的周围有着甲士的镇压,但那些骑着马匹不停奔波在道路两侧的甲士,由于人数稀少,根本就没办法让所有大军都保持稳定。

蒙恬虽然有心想要派出身边的甲士们稳定大军的秩序,但越来越近的骑兵部队却是让他根本就无暇多顾。

很快,当蒙恬发现前方的骑兵已经距离一箭之地时,不仅没有选择放缓马匹的速度,反而让胯下的马匹跑的更快了。

蒙恬紧紧蹙起眉头,左手紧紧抓着缰绳,右手则放在腰间的剑柄之处。

虽然已经能够从火把中看到那些人身上正穿着秦军的甲胄,但两军距离已经如此之近,他们竟然还在提速,蒙恬便知道这些骑兵是敌非友!

“王琅,你与王龁的关系果然非比寻常!”

蒙恬低声重重地念叨了一声王琅的名字后,便指挥着身边的重甲士们列阵,并让身后的弓弩手开始装填箭矢,准备战斗。

“放箭!”

“嗖~嗖!”

随着蒙恬的一声令下,虽然弓弩手的视线并不好,但早就因为千锤百炼而形成的肌肉记忆仍,仍迫使他们纷纷扣动手中的机关。

箭雨犹如一片乌云般,在夜色的隐藏之下,成片成片地向着冲来的骑兵射去。

但两者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弓弩手只来得及射出两轮箭雨,这些骑兵便已经冲到了跟前。

“轰隆~”

“咚~”

惨叫声,马嘶声,盾牌破裂声,很快便连成一片。

这群骑兵的人数并不多,大概也只有一千人左右。

黑夜之中的两轮箭雨虽然因为视线的原因,没法杀伤太多人。又因为这是大军在赶路的途中,蒙恬也没有在重甲士的前方设置拒马。

因此,在马匹冲来的一瞬间,顶着大盾立在第一排的甲士们便直接被马匹上所携带的力道撞的盾碎人飞。但这只是第一个,但在骑兵的眼中,他的面前仍有着其他顶着大盾的重甲士。

在没有拒马与鹿角的情况下,蒙恬也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

虽然重甲士会因为阻挡骑兵的冲击而出现大量的人员伤亡,但只要重甲士能够顶住骑兵的第一轮冲击,那在这黑夜之中,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蒙恬便有绝对的把握能全歼这队骑兵。

但意外还是出现了!

正当蒙恬指挥着侧翼的重甲士,向着速度已经慢下来的骑兵们围去时,地面上传来的震动却是告诉蒙恬,另一批人数更多的骑兵正在向着大军冲来。

在发现仍有大股敌军在快速接近后,蒙恬看着前方已经陷入鏖战的战局,忽然迟疑了起来。

到底是继续安排两翼的重甲士围杀身前的骑兵?还是立刻召回两翼的重甲士,防备即将到来的攻击?这两个决定徘徊在蒙恬的脑海之中,让蒙恬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因为蒙恬知道,现在的重甲军也只有他身边的两千多名前锋还有一战之力。至于身处队伍中间的六千多名士卒,如若在这个时候遭遇到敌人的袭击,他们立刻便会溃散开来。

虽然队伍的两侧有着一千余名重甲士,但他们因为要维护队伍的队形,人员太过分散,根本就没法组成军阵。

如果选择继续围杀前方的骑兵,那就代表着蒙恬必须要放弃身后的那七千余人。面对敌人的夜袭,他们绝对会被有组织的敌人一击即溃,剩下的只会是一面倒的屠杀!

如果蒙恬选择召回两翼的重甲士,那么身前的骑兵绝对能够逃出生天。虽然蒙恬可以让这两千名重甲士救下一部分人,但在这个时刻即使是能够救下他们,又能有多大的用处呢?

蒙恬一边思索着,另一边则眼睁睁地看着两翼的甲士们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把身前的骑兵们围在一起。身为骑兵,一旦没有了速度优势,那他们的结局也就注定了!

蒙恬看着眼前的屠杀,内心之中却久久的无法平静。或许,蒙恬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他的内心并不希望去面对吧!

夜色下,袭来的敌军就像是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扎在了队伍的中间。

很快,喊杀声便连成了一片。

只是队伍前锋处的惨叫声是夜袭的敌人所发出的,而队伍中间的惨叫声则属于重甲士。

虽然游曳在队伍中间的重甲士千长一直在大声厉呼,让重甲士们不要乱,尽快结成军阵阻挡敌军,但能够围绕在他身边的甲士始终寥寥无几。

已经有许多的甲士被敌人所杀,但更多的甲士则被乱起来的重甲士们层层阻拦着,根本就没办法与他汇合在一起。

终于,当一道冰冷的利刃刺入他的身体后,这名重甲士千长的厉呼声就再也没法传入到这越来越乱的人群耳中了。

此时的蒙恬一直把目光注视在身前的战场之中,根本就不敢转身看向身后,因为蒙恬害怕看到身后那些惨死于乱军之中的袍泽。

即使是已经听到了嬴政走来的脚步声,但蒙恬依旧没有回头。

“看来王琅真的反了?”

嬴政走到蒙恬的身侧时,看着前方被重甲士围杀的骑兵,深深地看了一眼他们身上同样穿着的黑色甲胄,沉声说道。

“尚公子,战场凶险,还是先行返回马车之中吧!”

蒙恬并没有回答嬴政的问题,双眼只是紧紧盯着前方越来越少的骑兵,想要让嬴政先行返回马车之中。

毕竟战场凶险,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忽然出现一道流矢,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嘈杂的喊杀声中,忽然射向嬴政。

嬴政并没有听从蒙恬让其返回马车之中的话语,只是站在蒙恬的旁边,同蒙恬一样,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战场。

也许是已经看到有太多的人身死吧,嬴政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他们同样也是我大秦的士卒,更是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战功,为何要在这里自相残杀呢?”

但站在嬴政身边的蒙恬、盖聂与李斯三人,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嬴政的这个疑问。

一直跟在队伍最后面的王龁,在听到前方传来的惨叫声与喊杀声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很快,王龁的脸庞便重新恢复了冷静。

“于千长,你去接应周围的那些零散甲士,免得他们像是一个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遵命!”

“龚百长,你率麾下前去接应溃军,引领他们逃跑的方向,免得他们为了逃跑互相残杀!”

“是!”

“剩下的人,把简易的鹿角与拒马组装起来,免得等下敌军见这里阵型没散,驱赶着乱军朝这里冲来!”

“是!”

随着王龁的几道命令下达,跟在王龁身边的甲士们就如同一个机器一样,有序地转动了起来。

但由于王龁身边的甲士本来就少,在派出了大部分甲士后,他的身边很快就冷清了下来。

王龁紧紧盯着前方的乱象,一脸沉重。

这毕竟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平阳重甲军,虽然在计划开始实施时,王龁便已经想到了这些,但当这一切真正的出现在王龁的面前时,他的心情依旧很是难受。

“王龁将军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军中宿将,短短几句话,便把乱军之中能够出现的所有意外,全都考虑进去了!”

楚南公见王龁的身边甲士都被一一调离后,便带领着阴阳家的众人走了过来。

张卓见此,为了王龁的安全,便上前几步,站在了楚南公与王龁的中间。

但张卓的这一举动,除了引来了几道带着怒火的视线外,更是引来了楚南公的轻笑声

“张小友不必多此一举,我阴阳家既然已经决定投靠秦国,更是已经答应了王龁将军的条件,那么自然不会出尔反尔的!再加上之前的接触,张小友以后可以与阴阳家多多走动,完全可以把我们阴阳家当成一家人!”

张卓没有理会楚南公,微微侧了下身子看了王龁一眼,见王龁并没有说话,便向着身后后退了一步。

虽然张卓已经让开了一个身位,但如果阴阳家的人真的想要对着王龁出手,张卓依然能在第一时间挡在王龁的身前。

“哼,亏伱还是秦国的一个将军,没想到你的肚量竟然如此之小!”

东君看到张卓的举动后,本来心中就看不惯张卓,此时更是趁着这个机会讥讽起张卓来。

张卓第一次见到她,便已经知道这个东君绝对就是未来的焱妃。也不知道东君的脾气是不是一直如此,还是说仅仅只是针对张卓,反正张卓是没有在东君的身上看到记忆中的那副贤妻良母的面孔。

张卓虽然也想要改变一下她那注定是悲剧的未来,但由于这几次的见面东君都没有给张卓很好的脸色,张卓也只能暂时先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在听到东君讥讽的话语后,张卓虽然很想要反驳一下东君,但当张卓看到站立在东君身后,正低着螓首不敢看张卓的娥皇与黑、白时,内心之中的愧意,也只能把已经到达嘴边的话语重新咽进肚子里。

东君见张卓并没有反驳,还以为张卓害怕了呢,便准备继续讥讽张卓。

但由于楚南公与气势不同凡响的王龁两人在,东君也只能微微转身对着站在她身旁的月神轻声说道

“本以为名震天下的新任秦锐士统领会是一个英雄豪杰一样的人物,没想到真的见面之后,才发现也不过如此,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听到东君的这句话,不仅楚南公都把目光注意到了她的身上,就连正在一旁沉思的王龁,也把眼睛的余光放在了东君的身上。至于不远处的惊鲵,更是已经把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张小友毕竟是兵家之人,相比于其他,他更擅长的是统兵作战。屯留一战,就连赫赫有名的墨家神杀剑士,都饮恨在张统领指挥下的秦锐士手中。”

楚南公一边赞扬着张卓,一边更是对着王龁说道

“左庶长大人莫怪,东君阁下毕竟年纪幼小,这一次也是她第一次出来。其因为一直在我阴阳家的驻地之中修行,甚少理会外部的索事,对于很多事并不清楚。正是因为如此,东皇大人才会让老朽带着他们出来见见世面,免得他们坐井观天,小瞧世人!”

“楚南公,你......”

东君见楚南公竟然如此说话,这很明显的是在贬低她,抬高张卓。东君气急之下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楚南公那严厉的目光所打断。

见此,东君对于张卓的恨意更深了。

王龁扫了阴阳家众人一眼,虽然东君刚才的那句话很明显是在贬低秦锐士,让王龁很不舒服,但在看到东君等人的目光全都放在张卓的身上后,再加上楚南公已经道过歉了,也只能重新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战场。

“王龁明显就快要死了,你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他,图什么呢?如果真的把他惹火了,我可以脱身,你们几个又该如何自处呢?你身为阴阳家的东君,出门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我阴阳家。再说,投靠秦国是东皇大人所下的命令,并不会因为你的个人喜好而轻易改变!”

正当东君一边紧咬着牙齿,一边狠狠地瞪着张卓时,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了楚南公的密语。

“我知道你是阴阳家有史以来天分最高的人,心中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傲气。但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则不必多说。王龁身为秦国的左庶长,对于秦国的感情毋庸置疑。你在他的面前贬低秦国最精锐的秦锐士,就如同别人在你的面前贬低我或者东皇大人一样。”

“将心比心,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听到楚南公的传音入密,心中满是怒火的东君眨眼间便安静了下来。虽然内心之中仍在暗恨张卓,但此时的东君就如同她身后的娥皇与黑、白一样,掉转目光,转而向着嘈杂声一片的战场之中看去。

虽然东君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怒火,但她与张卓之间的过节,终究会有一日能够真真切切地理论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