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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清晨,闹钟的铃声惊走最后一丝困意,赵玉瑭习惯在醒时先闭眼清醒一会儿,便循着记忆探手去摁掉闹钟,手刚碰到床头柜,背后猛然贴上一片温热,有一只凉津津的手覆在她手背上,先一步摁掉了闹钟。

赵玉瑭还不太清醒的神经霎时轻颤不止,她何曾跟人贴得这么近过?还没睁开眼睛就已经下意识地将没收回的手猛地甩了过去。

“啪!”

手指被人握住,她在同一时刻睁开眼睛,对上一张年轻的、漂亮的、无比清隽又冷淡的脸,男性的脸。

她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床上的人,手劲儿卸掉了,但眼里仍然警惕,“你是谁?”

她不认识这个男人。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心里却冒出一个声音不停反对,提醒着她哪里出了差错。

那人望着她的眼睛,她不躲不闪地回看过去,只觉得自己像是躺在手术台上任人拆卸的实验品,他的目光仿佛刀刃,一片片刮去她的肉身,直看到她血淋淋的骨头不可。

他在研究她,赵玉瑭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偏过头,被他握住的手又挣了挣,想从他的桎梏中挣脱。

这相貌过于好看的男人却说话了,语气是和他表情完全不符的温软。

“玉玉?”

“做噩梦了吗?”

在赵玉瑭此刻的记忆里,从未有人这么亲昵地叫过她的名字,她被惊到似的眯起了眼,脊背处攀上细密的酥意。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回语气不那么强硬了,带上些古怪意味。

“你是谁?”

沈厌学她的样子眯着眸子,偏头轻吻她因为惊吓和警惕而微微颤着的指尖。

“我是你丈夫,沈厌。”

他偏着头,赵玉瑭只能看到他说这话时低垂的眼睫,那白皙脖颈上喉结轻轻滑动,一下,又一下,她的心跳也随之重叠,一下下冲撞着胸腔。

她有片刻的茫然,但“沈厌”两个字一出来,脑海仿佛打开了闸门,大量的记忆碎片倾泻而出,一幕幕闪过,都是男人那张熟悉的脸。

他们从大学校园相识,在校时便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情侣,后来进入同一家公司工作,自然而然地步入婚姻殿堂……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可赵玉瑭仿佛踩不到实处似的,总觉得很不真实。

她竟会跟一个人牵手至结婚?

赵玉瑭抬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指尖处还残留着淡淡的温热,他手指是冷的,唇却很热。

房间里光线不足,男人几乎是挡在她面前,更是将所有光亮遮挡在外,她视线所及是那张如冷玉雕琢的脸,长眉凤眼,薄薄的眼皮低垂时眼尾叠成极细的一条线,这分明是薄情的眼,唇却红得昳丽。

如果是这张脸……

赵玉瑭又不确定了。

沈厌一直在等着她说话,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那人将他改造成现在这个模样,给他在这里开了很大的权限,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删改局内人的记忆,赵玉瑭也不例外。

可他还是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迫切地想要将这场“梦”变得真实些,牢固些,因此他没等赵玉瑭开口便躺了下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语调低低的,透着点委屈,好似很伤心。

赵玉瑭下意识摇头,“不是,我记得。”

是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但她回想过去却怎么都想不起当时的感觉,被他表白的感觉,和他结婚的感觉。但感觉本就是捉摸不定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记得也理所当然。

她被沈厌抱在怀里,脸侧就是他泛凉的脖颈,这人好像只有胸口和唇是热的,她呼吸时能闻到他颈间淡淡的清冽味道,很好闻,赵玉瑭偏头时便多闻了几下,没有察觉到因为她的举动而紧绷的肩颈。

“我好像真的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缓慢地走,走了很久都走不到尽头,也看不见其他人,那种被冰霜覆盖的刺骨冷感太真实了,好似她真的经历过一般。

沈厌垂着眼,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像一个真正的丈夫那样安慰自己的妻子,“没事,噩梦都是假的。”

两人静静抱了会儿,天已经亮了,沈厌要出门上班,他拎着西装外套准备出门,领带松松垮垮地耷拉在领口,没有要系的意思。

“早餐在桌上,如果有事就联系我。”

赵玉瑭趿拉着拖鞋,她还穿着睡裙,正在仰脸看客厅墙上挂着的婚纱照,沈厌在照片上温柔地笑着看她,连镜头都没有看。

这么看起来,两人确实感情很好。她应了一声,看到沈厌就这么戴着松垮的领带要出门,忍不住叫住他,“等等。”

天光大亮,这个时候所有男人都要准备上班,他们的妻子会做好早餐,会细心地帮丈夫打好领带。

就像现在这样。

赵玉瑭低着眼,纤细的手指先帮他把敞开的领口系好了,然后熟练而认真地整理领带,她脸颊莹润白皙,像上好的羊脂玉,适合被人攥在手里把玩。

沈厌分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要问一遍,“怎么会这个?”

赵玉瑭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我不是一直帮你系领带吗?”

那些记忆碎片里常会出现这个场景,她站在卧室,站在客厅,给男人系领带,整理领口,然后两人说了些什么,她会仰起脸,和对方在明亮的日光里接一个绵长的吻。

想到这儿,赵玉瑭耳根发烫,她还是有些不适应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

沈厌没有说话,她散乱的发丝被风吹到他颈间,很痒,痒到有些痛。

他在心里否认:不,不是我,被你系领带的那个人不是我。

可能是魏度,可能是她在现实中真正喜欢的人,总之不是他。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他会做好一个完美丈夫,给她理想的生活,给他一切。

她将像这里所有的人一样,沉浸在虚假的幸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