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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敛眉抿唇,俊美至极的脸上是一派高贵威严,玄青色瑞龙纹对襟宫装庄重而华贵,衣袖随着他的走动而飒飒作响,周身高洁凛然而不可侵犯。

他一步一步踏上最高位,慢声道:“诸位不必多礼。”

底下的人陆陆续续站起身落了座。

还是刚刚那群心思活泛的人,大着胆子去偷偷觑着他们这位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然后惊诧地发现溟的视线直直落在那个少年身上。

有人眼珠转了转,心道果然。

他们在座的大多都是经历过那场惨绝人寰的夺位之变的,自然也或多或少地晓得上一任龙王的家事。

比如这位新任龙王溟早年一直跟在那小皇子慈身边,二者形影不离,关系极亲密。

而在慈死后二十年,突然又冒出了一个与慈长得有好几分相像的人,而他们难得露面的王也在此时出现在了这里,还打扮得如此隆重。

跟个开了屏的孔雀似的。

实在怪不得他们会多想。

慈一直保持着恭敬垂首的姿态,哪怕察觉到了溟在看他,他也没做出什么不正常的反应。

但溟能来,他心底却着实松了松。

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他被赶出来后,就费尽周折重新结识了鲨靖,为的就是能接近溟,然后送他去死。

在听闻鲨靖即将举办他的成年宴之后,他立刻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大鲨家世代忠良,是北海极有威望的忠臣,他最心爱的幼子的成年宴,溟怎么说也应该会有所表态。

今日之前他在赌溟会不会来鲨靖的成年宴,还好,他赌赢了。

但是想要近溟的身却不容易。

他需要有个契机。

而他正在等这个契机。

鲨靖将一盘八宝切鲙递到慈面前,讨好道:“阿兹,快吃吧。”

慈告诉他自己名为兹,失了心的慈。

慈点了点头,虽然他实在不爱这盘菜肴里的红枣,但他也没有拒绝。

他想着事情,无意识地将盘中的红枣择出,丝毫没注意上面之人的目光有片刻的凝滞,随后是沉郁的深邃。

在知道阿慈的魂灵已经回来,只是没有归位之后,他马上想到了那个爬床的少年。

正在他准备寻找他的时候,他听说了鲨靖认识了一个那个少年,再结合鲨靖的成年宴,他瞬间猜到了慈的目的。

左右不过是想通过这次宴会再接近他然后杀了他嘛,罢了,反正死在阿慈手上,他亦是甘之如饴。

不过,他仍旧需要再确认一番那个少年是不是他的阿慈,所以他没有收敛目光地打量着他。

然后看到了少年挑出红枣的那一幕。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惊喜的情绪叫他差点失去仪态打翻桌板,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一滴滴洇湿了衣袍,他怔忪地看着少年。

是他……真的是他的阿慈……

坐在他侧首的大鲨偶然的一个抬眼,然后惊诧地立马挡住溟,掩饰道:“那个,王啊,您酒盏怎的空了!来人!”

慈便晓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立时上前,无视鲨靖着急伸出的手,恭敬道:“大人,我来给王倒酒吧。”

大鲨回身看他,一脸古怪,“你?额。你来?”让这少年顶着一张肖似小殿下的脸做端茶倒水的事……也太……

溟打断大鲨,“就让他来吧。”他勉强稳住表情。

慈矮身上前,手指触上装酒的尊,正要不着痕迹地将指尖的毒粉撒进去时,余光莫名乜了一眼正着急看着他的鲨靖。

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倾身,将正常酒水倒在溟的酒盏里。

他终归,不想破坏的鲨靖的成年宴。

只因为,那一直厚着脸皮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子,心从来都向着他啊。

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他掀起眼皮,目光似箭般射向鲨靖。

冷嘲道:“大鲨家的幼子,倒是个痴情种啊。”

“这……”大鲨不知如何接话,倒是鲨靖羞红了脸。

这话阴阳怪气得紧,慈听得差点就要像从前一样瞪溟,但他好歹忍住了。

他倒完酒,正要起身,不料溟竟是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少年一时不察,踉踉跄跄地跌入了溟的怀中,只听得他朗声说:

“这个小子很合本座的眼缘,本座就先带走了。”他略一停顿,看向大鲨,状似询问他的意见。

大鲨哪敢反驳,于是他不顾幼子抗拒恳求的目光,连连应是。

“本座乏了,”他起身,命令道,“小子,跟着本座。”

慈从善如流地跟在他身后。

出来后,溟就一把揽过慈的腰,空间一个扭曲,两人就又回到了慈原本的寝殿里。

“王……?”慈不晓得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迟疑地看着他。

而他不知道的是,溟需要死命掐着自己,才能让自己不露出把少年吓跑的神情。

可就算是这样,他的眼里依旧爬满了血丝,脖颈上的青筋几乎要爆开。

可他如何能忍耐,他好不容易才等回来了阿慈,溟贪婪地注视着慈。

声音干哑,“帮我宽衣。”他没有用本座。

“是。”慈尽量控制住激动,匕首被藏在袖间。

他抬手,轻轻脱去溟的外袍,溟着迷地深呼吸一口气。

就是这股墨兰香,让他每每靠近阿慈,都忍不住小心翼翼但又沉溺放肆地汲取。

他也不晓得自己对弟弟存了何种心思,哪怕不是亲生的。他从来不敢去深思,从前他就极其不愿意阿慈的目光落在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一个物品身上。

阿慈死后,他也差点不管不顾地就要去陪他。

还是大鲨把他拉回来的。

大鲨:你还有脸说,要不是龙王血脉被你杀得只剩你一个,我管你去死!

总之,溟晓得了,阿慈就是他的命。

如今他的命正拿着匕首抵着他的心口。

“匕首上淬了剧毒,纵使你有千年修为,也活不了。”慈冷了眉眼,眉梢坠着毫不掩饰的愤恨,“你不躲吗?”

溟没有动,只是低头眷恋地笑,“阿慈,能死在你手上的,我心甘情愿。”

“你认出我来了?”慈不受他的迷惑。

“天底下,唯有你才会让我一见……”就心生心悸……

剩下的话被“噗嗤”刀刃入体的声音打断。

慈抬起脸,绝艳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他厌恶道:“五哥,别让我恶心你……”

溟于是说不出话了,他释然地闭上眼,求而不得的绝望化作尖刺深深扎进他的喉间,情绪在无声地崩塌。

他重重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浓稠近黑的腥臭血液挣扎而祈求地向少年爬去,就在即将吻上他鞋底的那一刻——

慈漠然抬脚

血液惶惶然地不敢动了。

二十年前的那一幕恍若重现,只是这一次,极尽狼狈的人又变成了溟。

溟半阖眼,留恋地最后看了慈一眼,他想:

如果有下辈子,他宁愿一辈子都做阿慈的座下犬,鞍下马,只愿常伴他身侧,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