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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候对此不知情,皱着眉头看李汐,凤铭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他知道李汐想过了自己的话,也只有这个方法,才能令三皇子吐露当年的实情。

“十年前,本宫与皇上出宫游玩那日,皇太妃在宫中被人毒杀,而当时你也在场,你也喝了毒药,为何没事?”李汐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三皇兄一向重视君臣有别,只要自己强硬起来,就必定能教他说出实情。

“臣喝的少,侥幸逃过一劫。”李昭脸色不变,回答额从容镇定,显然是早就料到李汐会有此一问。

“既然你当时在场,就一定知道,那一夜究竟发什么了什么,本宫要你从实说来。”李汐冷光一扫,落在李昭脸上,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一滴滴鲜血顺着手指落在她紫金的衣袍上。

李昭目光一转,落在那被血染透的袍子上,微微叹息一声,“该说的,臣都已经说过了,公主明知道答案,何必再问?”

“因为你有所隐瞒。”李汐不明白,三皇兄既然连李盈盈的事情都说了,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瞒下去的?

“十年前的血案,本不该被掀出来,汐儿,此事到此为止吧。”李昭垂下眸子,语气中隐隐有了哀求。他怕对上李汐的视线,那种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的视线,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她真相。

“三哥……”李汐所有的防线全面崩溃,在这个人面前,她到底不能强势,“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还母妃一个公道,还那些被我冤杀的人一个公道。求求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

李昭抬首,却不再应李汐的话,转而看向凤铭,“老爷子,朝中的一些事情,汐儿不懂,想必你是明白的。有些迫不得已,连先帝都没有办法。”

凤铭闻言一惊,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昭,见那双冷清的眸子中,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光。他知道,或许这一生,都无法从他嘴里得到答案,这个男子到死都要守着的秘密,会是什么?

“三哥哥……”李汐上前一步,用涂满了鲜血的手,拉住李昭白色的袍子,哀求道:“这五年来,你的身子越来越差,我以为你是为了炎夏操心,如今看来,也不无心中还对五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的症结。你告诉汐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你这样害怕?”

“汐儿……”李昭伸手抚了抚那一头的秀发,触手碰触到的却是那冰凉华丽的装饰,他笑了笑,拉起李汐的手,心疼道:“你总是这样伤害自己,教我如何放心。”

“我不管。”李汐甩开他的手,“三哥哥说我伤害自己,你又何尝不是?为什么不能说出来,难道还有比六叔更可怕的人吗?”

说到这里,李汐忽然的一顿,话再说不出来,人僵在原地。

如果说,还有谁能比李权更厉害,那就只有一个人。

她不敢往下细细想去,深怕真是自己所害怕的那个答案。她摇着头,一步步后退,抵到桌子上,呢喃道:“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汐儿,我说过,此事探究再多,也无意义,就让它在此完结吧。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炎夏在你的统领下,会更加繁荣昌盛的。”李昭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慌,他上前一步企图抓住李汐。

“不要碰我。”

李汐一声喝,令那双苍白的手顿在半空,手的主人一脸受伤,话还未出口,身子已经因咳嗽整个躬身起来。他倒在地上,众人忙上前搀扶。

李昭却看着那一抹紫金的颜色小跑着出了门,他紧紧拽着凤铭的衣服,断断续续说道:“老爷子,去找汐儿,她不能有事。”

凤铭示意他不要急,自己立即追了出去。

安国候与童儿新衣等人将李昭扶上床,着人去乾清宫请沈清鸣过来。

李汐一路奔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她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来思绪就会胡乱飘飞,就会想到那个可能。

凤铭到底是战场强将,虽上了年纪,体力丝毫不减,在迎春胡畔将李汐拦了下来,“公主若要再跑,倒不如给老臣一刀痛快的。”

凤铭一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只手却不忘死死拉住李汐的衣袖。

李汐几下没有挣开,便放弃了,身子瘫软地坐在地上,看着迎春湖上几只天鹅细水。她苦笑,“为什么所有人都骗我?为什么你们都要瞒着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凤铭看着她,无话可说,这是个年仅双十的女子,她的肩头还十分弱小,却被背负的太多了。

寒风拂来,今年第一场大雪,洋洋洒洒而至,落在那一袭紫金衣服上,慢慢汇聚成一团团白色,将她的裙裾淹没其中。

凤铭守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李汐看着大雪慢慢将自己身体掩埋,嘴角嗪笑,感受着丝丝凉意沁入心扉。

“老爷子,你回去吧。”李汐就坐在只剩下枝桠的迎春花中身子慢慢地躺了下去。

凤铭想着,无论如何要将她带回去,正要上前,身后脚步声传来,转头望去,正是凤尘。他看了看李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凤尘手里撑了一把红色的伞,映着一身玄衣,居高临下看着躺在雪地中的人,漠然地开口,“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李汐?”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风雪再大一点就能掩盖过去,但他的话,却比风雪还要冷,“你唯一的本事,就是逃吗?将所有的罪过都推给别人,自己一幅我没有错的样子,高高在上唯我独尊!”

“你说你为了炎夏牺牲,为了皇上牺牲,可你想过有多少人为你牺牲?皇上如今形同六岁的智力,为了你站在朝堂之上,一次次在你为难时站出来,你可察觉那个时候他身体的颤抖?三殿下拖着病弱的身子,将一切都自己背负。还有老头子,他那样一个热血的人,却甘愿留在京基只为护你无忧。安佑吊儿郎当,平时为你做了多少事?”

凤尘的话不快,也不慢,每提到一个人,他便看到那张面如死灰的脸有了一丝光亮。“新衣,幻樱他们为你牺牲了多少,难道这些人的牺牲,还抵不过你为炎夏的牺牲吗?”

“难道他们在你眼里,就该为你李汐牺牲吗?你李汐若但真那么伟大,为何现在要躺在这里?”陡然提高的声音,震得李汐睁开双眸,死死盯着凤尘瞧。

男子的话就似冰刺,比雪还冷三分。可那张脸上,却布满了心疼与怜惜,她看不懂,看不懂凤尘,看不懂任何人。甚至看不懂这个叫李汐的人。

她将双手张开在自己面前,看着上面被鲜血染红的血,有一瞬的诧异,自己是谁?为什么做这些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终于,她说话了,也流泪了,泪水杂着脸上的雪滑落,融化了更多的雪,“对不起。”

她用布满了鲜血的双手,慢慢地捂着脸,哭出了声。“对不起。”

她真的好累,努力了这么多年,皇兄的病情仍旧没有进展,曾经以为自己护着所有人,比所有人都坚强,原来是他们在护着怯弱的自己。一直以来,无法面对的是自己。

她在雪地中慢慢蜷起身子,紫金袍子里包裹了冰雪,冷透心扉。

凤尘上前,将她从雪堆中扶起,手中的伞给她,柔声说道:“你不是一个人。”

他将伞留下,人却转身离开,走的十分决绝,丝毫不拖泥带水。

李汐浑身已经没有感觉,红伞映照着她一身紫金的衣更加绚烂夺目。

李汐病了,高烧不退,沈清鸣日夜不歇在来仪居和水月别居之间奔波,这二人却谁也没有想要好起来。

凤尘自那日后,便再也没有入宫,新衣一面骂着他没良心,一面喂李汐喝药,一面又要担心水月别居那头的情况,真恨不得自己长出个三头六臂来。

朝中的大事,自然而然落在安佑身上,经常是一盏灯点到天亮,一日只休息三两时辰,又开始工作。

皇上病了,公主病了,连三殿下都病了,朝中大臣纷纷揣测,这天儿究竟是怎么了?幸好朝堂之上,有三老压制,总算是没有出错。

这一日,李汐终于是醒来,神智还不大清楚,就问皇上寻回来了吗?又问三哥哥的身子如何了?

新衣已经哭稀里哗啦,一面擦着鼻涕一面说道:“主子,你醒来就好了,奴婢生怕你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只要主子好了,皇上和殿下也不会有事的。”

李汐笑道:“你这妮子,我这还没死呢,就急着给我哭丧呢?”

“主子要真死了,奴婢就追到阴曹地府去,在下面也伺候主子。”

沈清鸣闻讯赶来,听了新衣的话,忍不住玩笑道:“公主才刚醒来,大人便诅咒着,不怕又把公主气晕了?”

新衣本不待见沈清鸣,可这次李汐重病,连太医院的老太医都束手无策,若非沈清鸣几日来的忙碌,只怕醒来无期。想到这里,她对沈清鸣的成见也少了几分,瘪瘪嘴不说话。

李汐抬首看看沈清鸣,见他满脸的疲惫,显然是许久不曾好好休息,歉然道:“有劳沈公子了。”

“公主客气了。”沈清鸣笑了笑,摆开用具给李汐号脉,“高烧已经退了,多注意休息便可。”

又叮嘱了新衣一些话,他又急急赶去水月别居。

半道上,却见李盈盈带着连星走来,二人一个照面行了礼,李盈盈便厉声问道:“你不是盼着他们兄妹死吗?为什么要救她?”

“医者本心。”沈清鸣风淡云轻道。

“医者本心?沈清鸣你这话也就能骗骗李汐这样的小女孩,可骗不了我,上次你不让我杀她,这次又这样不要命的相救,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李盈盈讥诮道。

沈清鸣眸子一寒,“沈某怎么会喜欢上杀父仇人。”

“你最好牢记这一点。”李盈盈话锋一转,看了看水月别居的方向,犹豫了几下,还是问道:“三殿下怎么样了?”

“他认定你是毒害他的凶手,你还这样在乎他?”沈清鸣嘲弄道。

“无所谓了,我就是喜欢他能怎样,就算他要杀了我,也无可厚非。”李盈盈凄凉道。

“枉你如此聪明,难道就不会想一想,毒杀皇子是重罪,他们若真有真凭实据,你父亲权利再大也无话可说。何况李昭与皇太妃是同时中毒,沈某看过当年皇太妃中毒的检验,若史官没有做手脚,他和皇太妃所中的毒,是一样的。”

李盈盈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若真如你所言,当年的事情,昭哥哥定然是知情的?”

“他是否知情我不知道,只有一点,他必定知道你是冤枉的。”沈清鸣说完,便往水月别居赶去。

“不会的,昭哥哥若知道我是冤枉的,怎么会不替我解释?”李盈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不敢相信那个一向对自己爱护有加的昭哥哥,竟然会冤枉自己!

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栽倒在地,幸好连星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娘娘,这个沈清鸣的话,也不可尽信呐。”

“信又如何,不信有如何?”李盈盈更觉凄凉,如果连自己唯一的信任的人,都在设计害自己,这个人生还有什么好活的?

“若真是三皇子设计的,此事须得禀报王爷,定要给娘娘讨回一个公道。”连星愤愤说道。

“公道?”李盈盈冷笑一声,十年前父亲就信了他们的话,险些处死了自己,如今还会再信吗?他一心要辅佐李昭上位,即便知道这一切是他设计的,也未必肯帮着自己了。

“罢了。”她怅然地转身,左右她李盈盈在这宫里,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皇贵妃,而在家中,也不过是父亲手中可利用的一颗棋子。如今她也算是想通了,与其这样受人摆布,还不如为了自己,搏一把。

如此一思量,李盈盈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计划,一个大胆至极的计划,她要逃出去,离开皇宫,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去。哪怕粗茶淡饭,荆钗布裙也好过此刻受人摆弄。

“去来仪居。”

新衣已经将这两日所发生的事情与李汐说了一遍,她叹道:“辛苦安佑了。”

李汐生命无大碍,新衣又开了话匣子,“依奴婢之见,公主是该好好感谢小侯爷的,这些年来,小侯爷为了公主可做了不少事。不像那凤尘,公主病了这样些日子,却不见他来瞧过一眼的。最是凉薄说的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