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余嬷嬷带着几个年长些的人来，不过这几个都不是宫里的侍卫亲随，有的是当年的工匠和宫女。如今已经不为皇家做事。
贾芸说出卫皇后尸骨被雷击中一次也就算了，太子随后也被击中，准确的说是雷像长了眼睛，这实在是太诡异了些。
总不可能有人让天雷劈哪里，哪里就被雷劈。
这话一出，年长的工匠和宫妇顿时在狭小的地室激动起来，一石掀起千层浪。
余嬷嬷闻言，却忽然记起来什么似的道：“贾将军说的不错，当初的雷电就如同生了一双眼睛般，数次在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所住的宫殿劈下，但当时雷电止住时，已经分辨不清到底是生是死。”
贾芸闻言，面色淡淡，轻轻地敲了敲桌面道：“所以也有可能并非雷电。”
宁国公主看着贾芸，缓缓坐下：“当时好大的雨，天又黑了，本宫记得在对面的宫殿中看到，一道闪电劈下，竟然诡异的打了个折，劈入当时的寿安宫和景泰宫，发出一声巨响。”
贾芸和余嬷嬷互看一眼，继续听着。
“母后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雷声轰隆隆，电光在云雾中闪现，另一道闪电打下。”
余嬷嬷道：“一时间，两处宫殿雷电交加，四处着火，飞沙走石，充斥着烧焦的土木味道。”
宁国公主一言不发，纤弱的玉手死死住着旁边的扶手，苍白着脸。
贾芸见此，示意余嬷嬷几人先去石室外面。
走到宁国公主面前，贾芸看了眼紧锁眉头的高贵女子，道：“若是不想回忆便不要回忆了，我也可以询问他们。”
“这朝堂流传的版本，与实事根本就是不符，当初的情况，如今也就只有他们几个知道，看来是殿下把他们一直保护的很好。”
“贾将军多虑了，本宫对此事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宁国公主保持着自己的高傲，说道。
“事结束后，臣想喝酒，那殿下要不要一起？”贾芸对她拒绝示弱的姿态并没有不满，而是低声道。
“你这人倒是个极聪明的……本宫答应了。”
出了石室，贾芸询问余嬷嬷当年的事情外，对石室角落里的旗子也好奇起来，甚至宣景帝对这件事的态度。
余嬷嬷摇了摇头：“陛下说，司天监认为，雷电乃是天神合阴阳而生，雷击是上天降怒之意……朝中官员也认同此为天意。”
贾芸虽然年轻，但前世也对下雨打雷闪电知道的，哪里是天意所为，雷电在天空还能拐弯，这件事他就不相信是天意所为。
见余嬷嬷还想说关于朝堂对天雷的意见，贾芸摆摆手道：“先别说这些无用之人的态度了，等验骨后就清楚了。”
随后看向旁边的两人，一个是当年管理陪都宫殿布置的礼部工匠，一个是当年见到事发的服侍宫女。
看着面白如灰的礼部工匠，贾芸知道是常年皮肤不见光的缘故，也没有多思量，只是道：“你是当年陪都的？”
“回贾将军，草民是当年为迎接陛下与皇后娘娘南巡时的礼部小官儿，负责宫殿装饰，如今是一介草民，仰仗宁国殿下接济。”
贾芸点头道：“当年的装饰，可有问题？”
工匠肯定道：“没有问题，历来宫里的吉祥彩旗，都是用木质，当年那些旗杆和各种彩绸为了安全，都是派人天天查验过的，不可能出问题。”
这礼部前工匠见贾芸虽年纪不大却气度沉稳，都是如实回答，老老实实的说道：“当年刑部，乃至后来得仵作都认为不是这些装饰的问题，草民可以拿脑袋保证。”
之后，贾芸又询问老宫女，得知雷电当初确实在夜空和殿基打了个折劈了下来。
贾芸道：“我需要亲自再查那批旗杆一回？”
余嬷嬷道：“当然可以，殿下和卫指挥使将当年得许多残留之物都暗地保留起来，旗杆与装饰就在地室中。”
那工匠看着贾芸，疑惑起来，前几年查案的也有，都是公主领来的人，可是那些人都不会去查当年的装饰材料与彩绸。
这个贾将军确实与常人的思路有些不同。
贾芸再次回到地室，不过对上那双盈盈双眸和高贵的身姿后，见那双清冷眼眸似有泪光波动，心里忽地一震，似明白这位公主殿下似乎是哭过。
是了是了，她这样的高贵皇室子女怎么会让外臣看到她的落魄，真心里悲伤，也绝不会与他们说。
只是她为何又答应与自己事后一同饮酒，这也不符合她往日的性子啊……
似乎是看到贾芸进来，还直直的看着自己，清声道：“可有眉目？”
随着这一声问出，贾芸也直望过来点头道：“我怀疑那批旗杆有问题。”
“哦？”宁国公主眸里生惑，迈着盈盈碎步，向地室角落里落慢灰尘的旗杆走去。
不过，贾芸很快意识到，这批旗杆有九十五根，一根一根检查，实在是工程量浩大。
但怀疑了，那就查下去。
这件事查清楚了，他和宁国公主的交易就到此结束了，到时候再顺势和她提提爵位的事，请她帮忙，把香菱也还给自己。
所以旗杆是他的查出雷电的根源。
贾芸蹲在角落里，将旗杆一根一根的检查分别区分放下，连续几个时辰过去。
那位前礼部小工匠道：“殿下，这旗帜杆定无问题，已经查验过数次。”
宁国公主皱了皱秀眉，道：“贾将军便不要再此旗杆上废功夫，这些都是查验过的。”
余嬷嬷也道：“是啊，还是查案卷最为妥帖，贾将军何必对着一堆旗杆如此费神呢。”
贾芸明白她们也是好心提醒，可是他总觉得为什么雷电会拐弯，可能是有东西吸引雷电。
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不过，很快贾芸便摸到一根沉甸甸的旗帜杆，眉头一紧，放在手里掂了掂后，忙擦去灰尘。
贾芸的动作，引来宁国公主跟余嬷嬷等人的注意，纷纷看向贾芸递过来到灯下的东西。
宁国公主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贾芸托着挑出来的旗杆道：“雷劈宫殿并非天意，你们描述的雷电在宫殿上方拐弯，是因为有人做了手脚。”
说罢，贾芸细细擦拭这根旗杆，擦掉黑灰的地方露出带有绣迹的黄铜，拿到灯火下辨认后道：“这不是木质，而是黄铜。”
那随余嬷嬷来的前礼部工匠也细细打量，辨认后道：“是黄铜，可宫里历来庆贺布置用的旗帜都是木质旗杆，为何着根成了黄铜。”
贾芸：“被人调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