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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铮看了看他,“你待朕离开后,再起来。”

李依依与李盈盈地亭子里坐了片刻,皆无话可说,她便要告辞。

李盈盈也不留她,打发连星送她出去。

出了甘露宫,却见宫门前跪了一人,正是魏子良。“大人这是怎么了?”

魏子良听得李依依的声音,问道:“小主可还看得见皇上?”

李依依四下看看,“不见得。”

魏子良这才起身,向李依依行了礼,苦笑道:“皇上的心思,如今越发难以捉摸。”

谈及李铮,李依依心中更苦。自己生病数日,他从未踏入饮泉宫半步,适才见了自己,也是一脸厌恶。微微一笑,她道:“伴君如伴虎,大概说的便是这个意思罢。”

“微臣先告退了。”魏子良退开,下去了。

烈阳虽下去了,天气还闷热的很,李依依额角见了汗水,扯过系在腰间的汗巾子拭汗。手握空,这才反应自己汗巾不见了。

“许是落在皇贵妃后院了,奴婢去给娘娘取来。”采翠道。

李依依拉了她,“不必了,我去吧,你就在这里候着便是,娘娘不喜太吵。”

采翠想着这里是甘露宫,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便由着李依依去了,“那奴婢就在这里等着小主。”

送了李依依出来,连星便折回去,见李盈盈正在捡拾散落在桌上的棋子,她上前去接过手,一边问道:“这后宫这么多人,到底只有李常在有心,能够和娘娘说上两句话。”

李盈盈捏着一枚棋子,嗤笑一声,“能够进入这后宫的女人,有哪个良善之辈能够生存下去的?李依依算是她命好,救了皇上一命。皇上从前是个傻子,才会对她那样好,如今他智力慢慢恢复了,正眼都不瞧一下她的,今后她在后宫的生活,只怕没那么容易?何况上头又有个不怕得罪人的哥哥,她认了李家,也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

想到李依依的身世,连星也不由的嗤笑起来,自己虽说是个奴婢,可一出生就在廉亲王府,吃穿都比旁的丫头要略胜一筹。不似李依依,流落在外也就罢了,还沦为青楼女子。

“奴婢行走后宫可没少听说关于李常在的闲话,说她就是靠着一股子狐媚劲儿勾引皇上的,若不然以皇上对娘娘的情谊,怎么允许她同分宠爱?”

李盈盈笑意渐渐褪去,她笑李依依得不到君王的宠爱,而自己集了这宠于一身,也不见得有多幸福。这个后宫的女人,都是苦命的人。

“皇上身体的事情,你已经和爹说了,他怎么说?”

“王爷还未回话,不过依奴婢看来,皇上智力能够恢复,王爷必定是高兴的。何况神医的医术,娘娘还为皇上的身子担心吗?”连星巧笑道。

“就是因为沈清鸣,我才担心。”李盈盈却悠悠地说道。

连星见收拾好的棋子放置好,不解地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沈清鸣这个人极难控制,连我爹都没有办法,索性他还有把柄握在我爹手里。爹爹的意思,只要李铮恢复了记忆,炎夏皇位回归正统,我就可以不必再呆在宫里。我就怕沈清鸣在李铮身上下什么暗招,他医术那样高明,太医院的老太医也未必能够检查出来。”

李盈盈和沈清鸣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谁也不信任谁。

连星明了地点点头,忽然瞥见小道一颗桂花从旁突然闪过一抹嫩绿的影,她喝一声:“谁?”人已经窜了出去,一把将躲在那处的人抓了出来。

“李依依。”看着被连星抓在手里李依依,李盈盈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想着刚才的话,她究竟听了多少?

“你,你们对皇上做了什么?”身子因为恐惧都颤抖,李依依一脸惊恐地看着李盈盈,“皇上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们搞的鬼是不是?”

默默注视了她半晌,李盈盈忽然笑的十分灿烂,摇曳着一身红衣行到她面前,柔声问道:“你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李盈盈虽然是笑着,可李依依一想到刚才的话,就感觉这笑容里,也添了几分血腥。她要后退,后面有连星,“我要去告诉皇上,你们在对付他。”她说着开始剧烈地挣扎。

李盈盈挥挥手,示意连星放开她,“你去呀,你去告诉皇上,说本宫要害他,看皇上信你,还是信本宫?”

李依依得了自由,拔腿便往外跑,听到李盈盈的话后,身子堪堪顿住。皇上再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他如今看见自己都是满心满眼的厌恶,自己说的话,他会信吗?

她心里想的什么,李盈盈一清二楚,慢声说道:“皇上当初会喜欢你,不过因为他只有六岁孩童的智力,如今他已经慢慢恢复,堂堂天子至尊,怎么会喜欢一个,烟花柳巷出来的女子?”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李依依身子几下晃动,烟花柳巷四个字,就似一把钢刀,狠狠地切割着她的心脏。她怎么就忘了,自己虽然顶着李家小女的身份,可归根究底,还是那个状元坊的柳依依。

她的身子软软倒在地上,难怪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厌恶,寻常男儿都无法忍受的事,他是皇帝,后宫有三千佳丽,怎么会容忍自己?

她慢慢扯开一丝笑,眼前罩下一片阴影,李汐俯身在她耳边说:“咱们女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你要为他送了性命,本宫也不拦着你。不过本宫奉劝你一句,沈清鸣的药对皇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若是死了,谁来给本宫自由?”

见李依依双眼出现迷茫,李盈盈轻蔑一笑,到底是外头的人,如此经不得下。“李常在口出不逊以下犯上,着令闭门思过半月,没有皇上与本宫的指令,谁也不许探看,也不许饮泉宫的女侍出入半步。”

原本李依依与李盈盈相安无事,李汐还觉得欣慰,暗道李依依在宫里总算是有个说话的。可这一转瞬,李盈盈便以无视宫规的罪名将李依依关了禁闭,令她十分震惊。

按理说李盈盈在宫中的地位无法动摇,对皇兄也并无感情,怎么会和李依依过不去?即便这两日皇兄不曾去饮泉宫,李依依也并非善妒的,怎会因此就怨恨李汐?

“主子,是去饮泉宫还是甘露宫?”见李汐起身,新衣忙跟上去,讨巧地问道。

李汐蹙着眉头,“回来仪居。”

“主子不去为李常在讨个说法?”新衣奇怪道,连她都看得出来,此事必定又是李盈盈挑起的,她如今得了掌管后宫的大权,就急着立威呢。

“我既然将掌管后宫的大权交给了李盈盈,这后宫的事情,就必须由着她说了算,否则今后她在宫中如何服众?”换过一身便服,李汐出了勤政殿,继续说道:“何况,李依依要想在宫里立足,还须得受些苦头,此次也算是吃了个教训,教她今后不敢轻易信人。”

“若她心生怨恨,岂不白白浪费主子一番好心,今后后宫难以安宁。”新衣担忧道。

“她若是生了怨恨,也是我识人不明,早早有个结果,也是好事。”李汐轻叹一声,上了轿辇。

一切妥当后,新衣吩咐人起轿,听李汐话中有别的意思,她微微惊讶,“主子但真要将后位交给她?”

“老爷子选来的人,除了前头闹事的三个,余下四个都不差,只是性子还需的磨练。李依依也是其中一个,后位必定在他们几人中产生……”李汐说着说着,忽然就停了下来,笑的苦涩,“选后一事,当有皇兄做主。”

“主子……”见到李汐如此落寞的表情,新衣心中不畅,虽知道主子做这个摄政公主做的辛苦,可有朝一日她离开这里,也会不习惯的吧。她紧紧扣着牙关,挤出一句话,“今后主子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

李汐笑了笑,不语。

回到来仪居,李汐以为会如往常一样,看到凤尘靠在桌边看书,候着自己一同用晚膳。却听守宫的女侍回禀,说是驸马爷正午时分便离开皇宫,今夜也不回来了。

李汐反应很平淡,眸子里一丝落寞掩藏的很好,面对满桌佳肴却没了胃口,只吃了几口,便令人撤了。

新衣知晓她的心思,拉过守宫的女侍悄悄问道:“驸马爷就没什么旁的吩咐?”

“大人可真有先见之明,驸马临出宫时,特意将一张纸条交给奴婢,让你奴婢务必转交给你。”拿女侍递了一张纸条给新衣。

新衣展开一看,吓得双手一抖,纸条飘然落地。她紧赶着收拾起来,裹在袖中,又怕万一落下来,取了火折子将纸条点燃了,方才罢休。她又拉过女侍叮嘱道:“这件事情不许与任何人提起。”

女侍点头,见向来嘻哈的大人一幅惶恐的模样,十分好奇纸条的内容,“大人,你不要紧吧?”

新衣收拾了心情,煞白的脸色怎么也掩不去。她勉强笑了笑,“大概染了风寒,不打紧,你先下去吧。”

待女侍下去,新衣眼眶微红,看了看水月别居的地方,闭了闭眼,低声呢喃道:“三殿下,愿你一路好走。”

“你们两个小蹄子说什么呢,还得背着我?”李汐用过晚膳后便在创下看看书,见新衣出去许久,打趣儿道。

“也没什么,那几个妮子玩得疯了,竟然忘了准备公主沐浴的事,奴婢才刚训了两句。”新衣含笑关了门。

听这声音中带有浓浓的鼻音,李汐抬首一瞧,见新衣脸也苍白,眼圈红红的,不由惊奇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新衣笑道:“这宫里谁不知道奴婢是主子跟前的人,紧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欺负?不过才刚风吹落了扬在树梢的尘土,奴婢光顾着训话了,就没有躲开。”

李汐嘱咐她小心些,又说宫里伺候的人太多,谁做了哪样的事也没个准头,让新衣着手打发些人出去,看看是去别的宫里伺候,还是放出宫去自行婚假。

新衣诺诺地点头。

李汐又说自己的俸禄,原是先帝的旨意,以摄政公主的身份等同于太子给的,如今皇兄竟然病情松了不少,平常的折子也能自行批阅了,她的俸禄便慢慢减下去。

新衣点点头,却又摇头,“主子,皇上的病情虽然缓减,可到底还没有好全,朝上的事情还得你拿个主意,减奉的事情既然没人提,也不着急啊!”

“皇兄病情好转,我须得拿出个态度来,一来好堵住悠悠众口,二来我一个人也实在是用不了那样多。”李汐道。

“可主子这些年得来的俸禄,不是全都入了国库吗?”新衣着急道。

“按照我的意思去办吧。”李汐稍显疲惫,见灯花频频爆发,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灯花爆,喜事到,许是老天爷也为皇兄病情的好转感到高兴。”

新衣看着那灯花,鼻头一涩,上前挡去了光,“外头已经准备好了水,主子累了一日,沐浴后便歇着吧。”

一连数日,凤尘皆不曾回来,李汐着人去凤府打探,得到凤铭的回复,他也不知凤尘去了哪里。

听了回复,李汐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将身子懒懒地靠在床沿,手中磨砂着那个陈旧的香囊,让新衣熄了灯,侧躺在黑暗中。

“主子,驸马爷肯定会回来的。”黑暗中响起新衣的声音,她见不得主子这样伤神,机会有一瞬的冲动,想要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她。话到了嘴边,紧紧咬着唇瓣才能不吐露。她清楚,知道真相后,主子会比现在更难过。

黑暗中传来李汐的轻笑声,连新衣都察觉了她的心思,可见是真的陷得太深了。“睡吧。”

第十日,凤尘带着满脸的疲惫赶回来,第一时间去勤政殿看李汐。

李汐正在批阅折子,抬首见了他一脸的担忧,吃了一口茶,唤来新衣,“如今越发不会当差了,勤政殿是随便个人就能进来的吗?”

新衣诺诺地看着自家主子,知道她这十日来为凤尘担心着急,她告了个罪,默默地退了出去。

李汐要唤住她,凤尘开口唤道:“汐儿……”

“出去。”李汐淡淡道。

“汐儿……”

“出去。”李汐的声音中已经有了哽咽,她垂首假装去看折子。

凤尘无奈,转身,听得身后传来‘啪嗒’一声,猛地回头,折子上已经晕湿了大片。他呆愣着,不可置信地看着伏在案上低声啜泣的人。